原标题:那些离开和离不开教培业的年轻人
五月最后一个周五,北京海淀。一条消息瞬间击中了正在备课的学而思老师杜妍——“在线教育将迎史上最大裁员潮。”类似传闻杜妍早有耳闻,然而,这一次她无法冷静,被曝要裁员30%的高途教育,她正有意跳槽。
就在前两天,对方HR和她沟通时还表示,他们招了大量清北毕业的新老师,并暗示以她的背景想过去做第一主讲是有点弱,不过,面对对方涨幅可观的薪水,杜妍还是心动了。
“变化比计划快多了。”她苦笑。
快,是教培业发展的底色,连人才流动也不例外。今年春天,一则“教培行业已经成为互联网人跳槽 之一”的新闻甚至上了微博热搜,可是杜妍觉得奇怪,她所在的部门却招不到人。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半年不到,团队已经走掉了快一半的老师。四月底,在另一条产品线的好友徐伟清告诉她,“公司要砍了我们这个产品线”,徐伟清被调去了分校做教研。“只是个变相裁员,分校本来就人力饱和,过去带不了课,谁还会留下呢。”
6月1日。因存在虚假宣传和价格欺诈等违法行为,市场监管部门对作业帮、猿辅导、新东方、学而思等15家校外培训机构予以顶格罚款,罚金合计3650万元。
人人自危。此时,在这个从来不缺年轻人前赴后继的行业,入职一年的杜妍已经成了“公司里的老人”,她感到,自己是时候离开了。
从过渡到躺平
“我进来时就知道这一行是做不久的的。”
杜妍自嘲,自己进入教培业本来也是为了过渡。研究生毕业后,从小就读名校的她一面开始在机构做英语老师养活自己,一面准备申请读博。她并没有学术理想,纯粹是觉得“外面太卷了,学校里单纯。”
不过,疫情之下,有太多人想要把学校作为避难所。眼看录取无望,失去了应届生身份,学的又是毫无就业竞争力的文科专业,杜妍如果想要在大城市求得一份收入体面的工作,只有门槛低的教培业欢迎她。
去年春天,杜妍进入学而思。整个行业正高歌猛进。新东方称释放3000个岗位以缓解大学生就业压力。网易有道也加快了抢人速度,宣布未来3年计划招聘1万余人。作业帮给杜妍开出了相当于市场价两倍的工资,这反而让她不敢接offer,“他们哪来这么多钱呢?”
如今,杜妍只想嘲笑自己当时的单纯。她选择学而思的原因其实和工作无关。“我们一起的新人有好几位是斯坦福毕业的。”虽然杜妍不明白已经是斯坦福毕业了为什么要来培训机构做老师,但她认为这是一种保证。
“比你 的人也这么选,你还能选到更好的吗?”
人才不断涌入,还有热钱、竞争、机遇。在北京,她的工资每个月在1万出头,不上也不下;每周休两天,备课两天,授课三天。工作强度不大。但她仍觉得很累:“也很辛苦了,三天集中从早上到晚,之后两天休息日我累得只能躺平,根本无暇他顾。”
“当时没有其他选择,后来主动选择躺下。”相似的感受志恒和小夏也有,他们是高中同学,分别靠生物和化学竞赛获奖保送复旦和中科大,并且在大学里遇到了同样的麻烦,喜欢不上自己的专业,成绩不好也无法转专业。
“我们接受的教育很单一,在某些基础专业,学校只为有志学术的学生提供了成为学界精英的那条路,但是走不了那条路的人呢?”小夏说。
浑浑噩噩混到毕业,一无所长的他们只能继续教做题,如今,小夏在上海某K12教育机构做化学辅导老师,毕业三年,他辗转合肥、武汉、上海三座城市,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家教育机构。刚毕业时,他和同学的落差是巨大的,“工资少得可怜。”但是现在,读了研的同学中也有人来教育机构做老师,他所在的机构新老师都几乎都出身上海四所985高校,这让小夏开始慢慢相信,“再怎么折腾,人生也不会有太大变化。”
志恒则在南京教高中理科全科的辅导。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。毕业时,他主动放弃了本专业保研,认为要“追求自己喜欢的专业。”但是工作后两次尝试跨专业考研两次失败,把他绊在了这一行。
现在他每个月收入2万不到,如果努力,可以达到3万。志恒认为,“当然不能和本地的同事比生活质量,他们没有买房的压力,有多少花多少。”